7 Jun 2014

【電影】《天馬茶房》——台灣人民最血淋淋的寫實


《天馬茶房》的故事,圍繞著天馬師開的茶房及一個戲團,說的是台灣一群平民百姓的故事。


乍看之下是以暖玉和進勇兩人從相遇、相愛到悲劇的感情發展為主線的愛情故事,但實際上其濃厚的時代背景傳達出的社會意義,遠比表面上還深遠。愛情線與台灣歷史兩條線交織並進,最後同時止於二二八事件,整部悲劇也在最高潮後急落而終。

劇中戲團最愛演的《咕咕雞》詭異地暗示著即將在二二八受害的人「無法走下去」的命運,一再遭迫、遭統治者打斷,暖玉亦向進勇訴苦過:「這齣戲真歹命。」其實說的也是當時人們的命。儘管戲團那麼掙扎地想要演下去,卻無法擺脫統治者的掌控。劇中有一段仁昌帶暖玉步行離開她家,卻總是在往茶房的路口止步。「不能多走一段嗎?」仁昌懇求,「每次走到這裡就散場(閩南語正好意同「散戲」),每次都這樣。」又像是與二二八事件和《咕咕雞》相呼應,暖玉和進勇私奔的計劃也在後者死在軍人槍下告終,獨留暖玉仍在碼頭盼著希望。


而一曲貫穿整部電影的《幸福進行曲》,正是因為戲團那麼努力地想繼續演戲,幾個人才愁著想排新戲,進勇無意撥弄吉他彈出的幾個音,陰沈沈的氣氛下,一齣「幸福快樂」的戲便伴隨著《幸福進行曲》誕生了。但接著畫面移到天馬茶房前賣菸的小攤販前,兩個坐在攤販前的人正討論著:「最近囝仔仙瘋瘋的,說話很奇怪,說什麼年頭不好,會發生一件天大的事情。」暗示著即將上演的二二八恐怖事件。歌曲中的「幸福」,正好與人民在時代變遷中,受到不同政府壓迫下所過的苦日子形成對比。

「歸屬感」對台灣人——尤其是處於那個時代的台灣人——來說,一直是個無解的心結,也因此在各著名台灣文學作品及其改編作品、原創電影甚至音樂等創作中,都會一再出現這樣的議題,《天馬茶房》亦不例外。一座最大洋邊的小島,歷經那麼多不同民族政權的統治,島上住著那麼多來自各個不同地方的居民,即使南洋戰爭後回歸「祖國」懷抱,戲團及茶房等人也開始猶疑,回歸祖國真的有比原本好嗎?而究竟是台灣人、日本人還是中國人,不僅是對土地的認同、對自身民族的認同,更是對政認同的問題。進勇在寫給暖玉的一封信中,提過:「人有時候會受到環境的約束,有些事情無法改變,就像是每一個人一出生,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,有什麼樣的父母,出生做台灣人、做日本人還是做中國人,這都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,一出生就註定的。」「環境的約束」說明了清朝時從唐山移民過去的台灣人民的無奈,他們既是中國人、是台灣人也是日本人,但同時,儘管住在台灣,他們既不是中國人也不是日本人,卻似乎也不會自稱是「台灣人」。

縱觀整部電影,我不會說這是部與二二八事件息息相關的電影。從片初的《閹雞》開始,鋪陳的都只是百姓最寫實的模樣。主角不是統治者、不是日子過得好的上流人士,而是一群活在這樣艱苦年代卻毅然奮鬥的台灣人民。活在當下的人們已習慣這樣的生活,他們不知道後人將如何看待那年代,或許對自己的身份認同有所困惑,但他們知道他們必須「活下去」,不論日子多煎熬,或如進勇說的:「未來,它一直來一直來。」動蕩不安的年代中,他們對未來彷徨。珠珠說:「等你醒來,就換朝代了。」暖玉也說:「還睡,等你睡醒,日本人又打過來了。」但即使身處這樣的時代,仍然追尋屬於平凡人的幸福快樂。其實不論是身處何種時代,這樣堅毅的個性就是台灣人的特徵,自古至今都是。島上住的原住民和從「唐山」來打拚的閩粵移民,歷經多少次械鬥、戰爭、文化的衝突、政權的轉移,不論是歷朝的抗爭、日治時的南洋戰爭、民國後的戒嚴、白色恐怖,甚至解嚴後多次的社會運動,都看得出台灣人民堅強的性格。《天馬茶房》說的是歷史,歌頌的是最平凡的人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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